西陆动凉气,惊乌号北林。
栖息岂殊性,集枯安可任。
鸿鹄去不返,勾吴阻且深。
徒嗟日沈湎,丸鼓骛奇音。
东海久摇荡,南风已骎骎。
坐使青天暮,小星愁太阴。
众情嗜奸利,居货捐千金。
危根一以振,齐斧来相寻。
揽衣中夜起,感物涕盈襟。
微霜众所践,谁念岁寒心。
旭日照寒野,鸒斯起蒿莱。
啁啾有馀乐,飞舞西陵隈。
回风旦夕至,零叶委陈荄。
所栖不足恃,鹰隼纵横来。
译文
秋天刮起了凉风,受惊的乌鸦在北面的树林里叫个不停。
难道是乌鸦栖息的习性与众不同,它们停集在枯枝上又怎能靠它安身?
天鹅一去再也不能回返,去勾吴的道路山险水又深。
人们只能嗟叹汉元帝一天天沉溺享乐,他竟然用铜丸击鼓来追求奇特的声音。
东海早就波涛汹涌,南风也已劲猛急紧。
致使青天白日变成了黑夜昏暮,三五颗小星使得月亮忧愁而隐。
世俗内心最喜好的是奸诈谋利,他们困积奇货,一掷千金。
高大的树木一旦挺立起来,锋利的刀斧就把它们追寻。
我半夜披衣起来徘徊,感伤时事,不禁热泪满襟。
尽管人们都能踏着薄薄的寒霜行走,可谁又想到那不畏严寒的松柏的坚贞?
早晨的太阳照耀着寒冷的原野,一群乌鸦从草丛飞了出来 。
它们哑哑欢叫,非常快活,飞舞到西边的山弯一带。
无情的旋风迟早就要来到,把枯枝败叶吹落在腐草陈荄。
栖居的草丛决不能够安身,鹰隼猛扑下来,无可逃灾。
注释
感遇:因为自己的遭际和境遇而生发感慨。遇,遭遇。
西陆:秋天。司马彪《续汉书》:“日行西陆谓之秋。”西陆本为星宿名,指昴宿。
岂:难道,怎么。殊:不同的,特别的。性:习性。
集:群鸟停聚在树上。安:何,怎么。任:凭靠,依托。
鸿鹄(hú):天鹅。
勾吴:古国名,在今浙江、江苏一带。勾,发音词头,无义。阻:险。
徒:白白地,仅仅。日:一天天地。沈湎(chén miǎn):沉溺,迷恋。
丸鼓:用铜丸击鼓。骛(wù):追求。
骎骎(qīn qīn):疾速,急迫。
坐:因而,导致。
太阴:月亮。
众:世俗者。情:内心。
居:囤积,储存。捐:舍弃,献出,此处为“花费”。
危:高。根:树根,这儿借代为树木。一:一旦。振:直挺。
齐(zhāi)斧:用于征伐之斧。凡师出必斋戒入庙受斧,故曰斋斧。齐,通斋。寻:追逐,跟踪而至。
揽衣:披衣。
物:景物、时事、世事。涕:眼泪。
岁寒心:年终严寒时松柏挺立不屈的精神。《论语·子罕》:“岁寒,然后知松柏之后雕(diāo凋)也。”
鸒(yù)斯:乌鸦。蒿莱:草丛。
啁啾(zhōu jiū):鸟叫声。馀:多余的,十二分的。
陵:山丘。隈(wēi):山势弯曲的地方。
回风:旋风。旦夕:早晚间,迟早。
委:堆落。陈荄(gāi):腐烂的草根。陈,腐烂的。荄,草根。
恃:依靠。
隼:鹗,鹞鹰。纵横:迅猛恣肆。
柳宗元(773年-819年),字子厚,唐代河东(今山西运城)人,杰出诗人、哲学家、儒学家乃至成就卓著的政治家,唐宋八大家之一。著名作品有《永州八记》等六百多篇文章,经后人辑为三十卷,名为《柳河东集》。因为他是河东人,人称柳河东,又因终于柳州刺史任上,又称柳柳州。柳宗元与韩愈同为中唐古文运动的领导人物,并称“韩柳”。在中国文化史上,其诗、文成就均极为杰出,可谓一时难分轩轾。► 1296篇诗文
孤始举孝廉,年少,自以本非岩穴知名之士,恐为海内人之所见凡愚,欲为一郡守,好作政教,以建立名誉,使世士明知之;故在济南,始除残去秽,平心选举,违迕诸常侍。以为强豪所忿,恐致家祸,故以病还。
去官之后,年纪尚少,顾视同岁中,年有五十,未名为老。内自图之,从此却去二十年,待天下清,乃与同岁中始举者等耳。故以四时归乡里,于谯东五十里筑精舍,欲秋夏读书,冬春射猎,求底下之地,欲以泥水自蔽,绝宾客往来之望。然不能得如意。
后徵为都尉,迁典军校尉,意遂更欲为国家讨贼立功,欲望封侯作征西将军,然后题墓道言“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”,此其志也。而遭值董卓之难,兴举义兵。是时合兵能多得耳,然常自损,不欲多之;所以然者,多兵意盛,与强敌争,倘更为祸始。故汴水之战数千,后还到扬州更募,亦复不过三千人,此其本志有限也。
后领兖州,破降黄巾三十万众。又袁术僭号于九江,下皆称臣,名门曰建号门,衣被皆为天子之制,两妇预争为皇后。志计已定,人有劝术使遂即帝位,露布天下,答言“曹公尚在,未可也”。后孤讨禽其四将,获其人众,遂使术穷亡解沮,发病而死。及至袁绍据河北,兵势强盛,孤自度势,实不敌之;但计投死为国,以义灭身,足垂于后。幸而破绍,枭其二子。又刘表自以为宗室),包藏奸心,乍前乍却,以观世事,据有当州,孤复定之,遂平天下。身为宰相,人臣之贵已极,意望已过矣。
今孤言此,若为自大,欲人言尽,故无讳耳。设使国家无有孤,不知当几人称帝,几人称王!或者人见孤强盛,又性不信天命之事,恐私心相评,言有不逊之志,妄相忖度,每用耿耿。齐桓、晋文所以垂称至今日者,以其兵势广大,犹能奉事周室也。《论语》云:“三分天下有其二,以服事殷,周之德可谓至德矣。”夫能以大事小也。昔乐毅走赵,赵王欲与之图燕。乐毅伏而垂泣,对曰:“臣事昭王,犹事大王;臣若获戾,放在他国,没世然后已,不忍谋赵之徒隶,况燕后嗣乎!”胡亥之杀蒙恬也,恬曰:“自吾先人及至子孙,积信于秦三世矣;今臣将兵三十余万,其势足以背叛,然自知必死而守义者,不敢辱先人之教以忘先王也。”孤每读此二人书,未尝不怆然流涕也。孤祖、父以至孤身,皆当亲重之任,可谓见信者矣,以及子桓兄弟,过于三世矣。
孤非徒对诸君说此也,常以语妻妾,皆令深知此意。孤谓之言:“顾我万年之后,汝曹皆当出嫁,欲令传道我心,使他人皆知之。”孤此言皆肝鬲之要也。所以勤勤恳恳叙心腹者,见周公有《金縢》之书以自明,恐人不信之故。然欲孤便尔委捐所典兵众,以还执事,归就武平侯国,实不可也。何者?诚恐己离兵为人所祸也。既为子孙计,又己败则国家倾危,是以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,此所不得为也。前朝恩封三子为侯,固辞不受,今更欲受之,非欲复以为荣,欲以为外援,为万安计。
孤闻介推之避晋封,申胥之逃楚赏,未尝不舍书而叹,有以自省也。奉国威灵,仗钺征伐,推弱以克强,处小而禽大。意之所图,动无违事,心之所虑,何向不济,遂荡平天下,不辱主命。可谓天助汉室,非人力也。然封兼四县,食户三万,何德堪之!江湖未静,不可让位;至于邑土,可得而辞。今上还阳夏、柘、苦三县户二万,但食武平万户,且以分损谤议,少减孤之责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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